“東方美人”,該是一個何等風(fēng)姿綽約的女子,即便冠名于茶葉,也該當是茶中極品,溫潤甜妙,入口不忍咽的。
多年前,單位組織去九峰山,落腳一臺灣人開的山莊。臺灣人在九峰山上種菜、制茶,賣到臺灣或者出口歐美。山美、水好、茶甜,尤其是那道“東方美人”茶,喉嚨口留存的那道回甘長長久久,至今不忘。“東方美人”茶,令人遐想的美名加上名副其實的好茶,令人好奇茶葉本身,該是何等寶物。制茶師的解說卻讓我們差點跌破眼鏡--“東方美人”是用蟲咬過的茶葉烘制的。當時以為,這會不會是茶商故弄玄虛的宣傳之道?
因為老家也有古茶三五棵,是一家人一年之茶葉來源,每年春天都得等它的嫩芽長得茁壯時再采摘。童年的我,恨死了采茶這種事。茶葉背面長滿茶蟲,這些小蟲喜群體生活,擠擠挨挨、細細密密、肥碩壯實,令人恐懼至極。如此惡心的家伙,啃噬過的東西竟能制作出天價茶,估計老家人打死都不相信,吹牛罷。
前些日子,居然在廈門再次邂逅“東方美人”。當時,一友人呼我:“晚上到紅美人約會。”該男性友人是個公認的正派君子,當然他在說玩笑話。我們這些被召喚的朋友,多數(shù)都是“心靈美”的“美人”,趕去赴 “紅美人”之約時,雖不奢望浪漫之舉,但還真以為那是個夜店之類的迷離場所。
當發(fā)現(xiàn)原來那地方喚“土樓紅美人”,一家茶館而已,眾人笑倒,我們把店名解讀為:土人紅樓美,土人當然是我們自己啦。坐在太師椅上,聞著滿屋繞梁的茶香,喝著紅艷艷的南靖紅美人茶,正適合吹牛。
我又搬出當年九峰山的見聞,自以為見多識廣。老板說,我們這里就有“東方美人”茶,是用南靖丹桂茶葉精制而成的。老板道,“東方美人”所用的茶葉確實被茶蟲啃噬過。這種蟲叫小綠蟬,它會分泌一種類似蜂蜜的東西,越是蟲咬得厲害的,蜜味越濃。老板搬出許多資料來考證他是言之鑿鑿。
相傳,一臺灣茶農(nóng)素向懶惰,任由茶葉自然生長,從不打理。一次采茶時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家的新茶芽葉卷曲發(fā)黃,產(chǎn)量減半。然而,茶農(nóng)一年的主要收入就是茶葉,他只好硬著頭皮,把這些變色、長蟲的茶葉加工出來,送到英國洋行里碰碰運氣。不曾想,這些茶葉泡出的茶湯居然橘紅透明,喝起來更是甘醇爽口,蜜香濃郁,洋行里的人喜出望外,給出了比平日多一倍的價格,還放話:有多少收購多少。這位茶農(nóng)把好消息帶回家鄉(xiāng),沒人相信,大家戲稱他風(fēng)(閩南語,吹牛的意思)。隨后,英商把“風(fēng)茶”呈獻給維多利亞女王品嘗,水晶杯中,一心兩葉優(yōu)雅起舞,甜美芬芳讓人陶醉,女王驚嘆不己,命名為“東方美人”。
據(jù)說這種小綠蟬只是讓茶葉的葉片長不大,但茶葉不皺不巴,而且顏色金黃。“東方美人”也成了有機茶的代名詞,因為小綠蟬非常嬌氣,它們不但怕農(nóng)藥,甚至天氣不濕、不暖,或者它們不高興,就不爬出地面,更不會爬上茶樹去吃茶葉。它不出現(xiàn),茶農(nóng)們就要哭了。
正是應(yīng)了“禍兮,福之所倚”,在俗人眼里被視為垃圾的,說不定就是最好的寶。我大膽想著,雖說家鄉(xiāng)的茶蟲不是臺灣的茶蟲,家鄉(xiāng)的茶蟲咬過的茶葉,皺巴巴,像個王麻子。不過,用家鄉(xiāng)的蟲子咬歪了臉的茶葉來制茶,稍加發(fā)揮,說不定也能釀造出一曲茶中神話。
喝了美人茶,老板搬出他的“東方美人”國樂班子,成員全都是女服務(wù)員,指導(dǎo)老師說她們只學(xué)了一個月,我們以為老板或者指導(dǎo)老師喝多了茶,也在風(fēng)。國樂班在給我們做“處女秀”時,小姑娘們甚至找不到音階,吹簫的姑娘氣息也不太勻。不過,她們居然還算流暢地合奏完一曲《彩云追月》,真是奇跡。